我年轻时在基层税务所当专管员，整天“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与烟酒无缘，后来外号叫“大烟囱”，起因是“怕浪费”引起的。

　　那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上班的”每人每月有一两盒计划烟，这便成了我的包袱：自己吸吧，不会；送人吧，舍不得。烟放的时间长了要发霉，岂不造成浪费？卖掉吧，现在看来很正常，但在那时可不得了——你把党和国家给你的关怀卖掉了，那还了得!我十八岁就入了党，咱可不担那个罪名!我与妻子商量来合计去，终于决定——自己学抽，免得浪费。

　　刚学抽烟时，被烟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难受，但我想，“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何况咱还当过兵，岂能怕它一根烟乎？于是，我就把丢掉的那半截烟拾起来好歹把它吸完……

　　后来，调到县局办公室工作，写材料“爬格子”便成了我的职业，顺理成章吸烟吸上了瘾，一年四季紧写慢写写不完的材料；每天写得快，吸得快；吸得快，写得快；得来的稿费又很快批发了烟来吸。有了烟，接着再加劲写，一天三盒打底，一般五六盒，最多曾有过日吸八盒的纪录。如果把那些年吸的烟一根一根接起来，恐怕要从黄河打回转!

　　那些年，我还总结了吸烟的“三大好处”：第一，不怕老：大烟鬼都得肺病，年纪轻轻便登上黄泉路，哪一个也活不到七老八十，不讨子孙嫌；第二，贼不找：吸烟的人都咳嗽，半夜三更睡不着。贼大老远就听见咳嗽声，认为有人值班，就只好败兴地走开；第三，狗不咬：咳嗽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弯着腰，对面的狗看见了以为你要找砖头砸它，只好落荒而逃。

　　烟吸得多了，人被烟熏得十分苍老。一些跟我半生不熟的人见我十分老气，便问：“老杨，您有五十吗?”“老杨五十多不多?”问得我心里冰凉——本人只有三十五六岁，四十还不到，何来“五十多不多”!更有甚者，我在大街上走，一个看上去跟我年纪大小差不多的人打听路径时，竟然毕恭毕敬地喊我“老大爷……”真叫我哭笑不得!

　　后来，虽然我戒过许多次烟，但都以失败告终。

　　一天，我趴在桌子上写文章，突然从身后蹿过来一股恶臭，使我打了一个冷战，身上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吸烟的同事站在我身后看我写字。当时我想，自己是一个大烟鬼，闻到这种恶臭都想呕吐，如果不吸烟的人闻到这种气味呢?多年来，办公室里不吸烟的男友同事虽然都没嫌弃过我口中和身上的恶臭，也没有明说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气味，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要自重，要为他人着想。等那位同事走后，我便把“库存的”六条烟义无反顾地扔进了垃圾筒……

　　现在，我戒烟已经三年多了。一些不常接触的朋友见了我，都说我“您老人家年轻多了，真是去年二十，今年十八呀!”当我自豪地告诉他们“本人戒烟都三年多啦!”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惊呼：“哇!您能戒烟，更是奇迹!”而当朋友们问我用什么绝招戒了烟时，我一概用一首打油诗回答，诗曰：人生在世当自重，爱己爱人爱环境。胸中只要他人在，不信烟瘾戒不成!

　　■文／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