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名声真坏。

　　还在国内的时候，朋友就让我提防印度的食品：她的朋友在印度拉肚子拉到肛门都快脱臼了。

　　在尼泊尔的时候，每次我跟人提到我要去印度，对方一定正色提醒我要小心。提醒还不够，还要讲几个恐怖故事。其中我的搭档荷兰人艾里克讲的他在尼泊尔碰到的一对德国夫妇的故事，听起来让人哭笑不得：他们在印度的一个城市的火车站下了车，告诉人力车夫他们要去的旅馆，人力车夫说那个旅馆已经客满了，拉他们看了很多他们不喜欢的旅馆，最后他们摆脱了人力车夫，自己找住的地方。下车以后6个小时，他们找到了合适的旅馆，就是他们最开始告诉人力车夫的那一家。

　　在尼泊尔旅行社工作的朋友告诉我，他们的同事去印度出差，坐卧铺车，早上醒来发现鞋不见了，结果光着脚出的火车站。

　　“间谍”在行动

　　从尼泊尔坐长途车去印度的时候，旁边坐的是从英国来的马特和保罗，人高马大的身材，血气方刚的年龄，谈起印度也是神色凝重，有鼻子有眼地跟我说：你要注意，印度有30％的坏人。不知道这统计数据从何而来，不过，他们可不是光说说而已。到了印度边境换火车去德里以前，他们反复问我：“你有没有铁链子？你有没有铁链子？行李要锁起来。没有的话，赶快买一根。“也难怪他们小题大做，车站外的市场上、车站内月台上的小贩很多都卖各种规格的铁链子。在候车室候车的时候，看到好几根铁链子挂在各国来的背包客的行李上。

　　晚上在头等车候车室休息的时候，知道我要去换钱，马特和保罗把嘴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问我能不能帮他们也换一点。我说可以，马特就慢慢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洗手间掏钱。马特回来后，保罗去，一模一样的伪装方式。两个人都坐回我身边后，眼睛看着别的地方，手从桌子下面伸过来，把钱给我：马特给了我20英镑，保罗给了100美金。我接过钱，环顾了一下灯光昏黄的候车室，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二次大战初期的里斯本，正在和盟军的间谍接头，周围埋伏了很多化了装的希姆莱的人。

　　我没换钱就回来了，因为这时候银行都关门了。我找了几家车站附近的饭店，他们的前台都可以换钱，但是他们给的兑换率只有正常价格的三分之二！他们显然和我一样知道银行都关门了，而且显然他们碰巧是马特他们说的那30％名额里的人。

　　在火车上度过了在印度的第一夜。因为事先已经被注射过一万多针预防针，屁股都打肿了，所以弄得城池固若金汤以后才上床睡觉，倒是一夜无话，囫囵着就到了德里。但是功夫绝对没有白费，我的卧铺对面的印度人睡觉的时候，鞋是搁在倒挂在车厢顶棚的电风扇罩上的！只是苦了马特和保罗，他们的卧铺太小，他们必须从膝盖以下截肢才能睡下。马特还胖，半个身子在卧铺外。

　　德里初印象

　　在德里下车，出了车站往投宿的地方走。印度再次让我措手不及。不能相信一个有最悠久的文明史的大国，一个有核武器、有世界一流的电脑软件技术的国家的首都的火车站是这么不起眼，脏，乱。

　　站前广场上停满了三轮摩托出租车和人力三轮车，清一色的破旧。

　　路上堵得一塌糊涂，车流里面有一半是脏兮兮的三轮摩托，剩下的是汽车，人力车，马车，牛车，摩托车，行人。汽车没有一辆没有划痕。整条街看起来像是登记旧车报废的地方。到了车开得顺一些的地方，公共汽车开得很快的时候就会让乘客下车，乘客为了不跌倒，跳下车后飞跑，比旁边的摩托车都快。

　　住的地方就在火车站附近，是一条不到一公里的商业街。街两边全是小商店、小旅馆，房子大部分像贫民窟，路上很多小摊卖吃的、百货，人力车和摩托三轮车是主要交通工具。还有一些从来不洗澡的牛在人群、车流里磨磨蹭蹭地走，在地上的垃圾堆里找吃的。地上牛粪东一堆西一堆，让行人一刻也不敢分心。

　　说实在的，我去过的任何中国县城都比这里干净、有秩序。

　　让我觉得松一口气的是，找到的小旅馆内部，和尼泊尔、泰国比也差不到哪里，便宜，舒适。

　　在旅馆的阳台上碰到一位英国来的老太太在晒太阳。问她在印度待了多久，她说待了四个月。

　　看我脸上露出不理解的表情，她笑着补充：“太短了，对不对？”

　　晚上去红堡观摩了灯光音响秀。五十个卢比，一个小时的表演，以星空作背景，几百年的古堡作道具，在几个足球场大的范围里，用声音和灯光作语言，演绎德里、红堡历史的变迁和兴衰，像一台舞台阔大的历史剧，动人心弦，立马让我对印度的印象有了初步的改变：没想到印度还有这两下子！

　　领略印度的美丽

　　第二天就去了200公里外的阿格拉看泰姬陵和阿格拉堡。去程的火车上，我的邻座是一对从加拿大魁北克来的夫妇。先生50来岁年纪，性格开朗，遍游天下，谈兴又浓，真是难得的旅行良伴，在我的笔记本里写下好多他喜欢的地方、推荐的小旅店。谈起在印度旅行时碰到的一些坏的掮客，深恶痛绝。他说：“想打架吗？打就打！”

　　他的态度坚毅果敢，让我肃然起敬。但看看他花白的头发和马三立式的身材，我深深地为他担忧：如果真的战斗发生，后果堪虞啊。还是不要打吧。

　　但是，他关于印度的演说的结尾是这样的：“印度是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国家，我已经来过三次了，我还要再来。”他说“非常”的时候，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一下一下打着手势，强调他的判断，坚决不许我有任何疑虑。

　　他说的话在泰姬陵被部分地证实了。

　　虽然以前也看过很多泰姬陵的照片，领略过她的美，但亲履其地，还是感觉目眩神驰，理解为什么有人跨越千山万水跑到印度来只为看她一眼：既有恢宏的气象，又有玉树临风的高洁，加上莫卧儿王朝君王的伟大爱情故事。真是想起那首老歌：教我如何不想她？

　　距泰姬陵一箭之遥的阿格拉堡，红色砂岩建造的宏伟城墙、宫殿，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而最让我流连低徊的，是修建泰姬陵的沙贾寒被他儿子囚禁的地方——下临河谷，视野开阔，从窗户望出去，流水荡荡，芳草萋萋，顺流而下，看得见他亲自主持修建的、他的爱妻的陵寝泰姬陵！

　　想起那位在印度待了四个月的英国老太太。

　　想起那个魁北克的老先生的话：印度是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国家。

　　我非常非常急于进一步证明他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