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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西津渡的里弄生活

发布时间:2015-03-23 07:50  金山网 www.jsw.com.cn 【字体:放大 缩小 默认

里弄,上海人称之为弄堂,是旧上海最普遍的住宅模式。“弄堂”的概念,其含义可以泛指江南或者北方历史街区中传统的小巷,北京称这样的小巷空间为胡同。

西津渡街的兴起是与水路运输码头分不开的,故早在开埠前便带有明显的商业特征。清末时期,西津渡成了租界,西方列强将租界变成了控制镇江及长江、运河流域的经济据点,这里洋行林立、店铺众多。这些店铺里、摊档上交流着南北杂货、东西特产、中外百货。扬子江汽笛声声,霓虹灯夜夜闪烁,西装革履与长袍马褂摩肩接踵,四方土语与欧美语言交相斑驳……

据说,由于西津渡码头的转运,许多客商需要租赁房屋作为仓库、货栈,精明的上海人和外地人很快嗅到这样的商机,他们建造了许多房屋和建筑,“利泰坊”“吉瑞里”“德安里”“长安里”等上海式的里弄一一诞生。

我们住的小小弄堂,在当年母亲工厂的西南方,据说原是一家徐姓人家的公馆,长130多米,由40多幢三合院组合而成。弄堂四通八达,像兵营似的联立成行,并由行列组成网络,为了严加管理,对内联系自如,对外只有通过主弄才能到达小码头街。弄口设铁门,可以随时开关。临街通道弄口两屋之间设有过街楼,俗称“借天不借地”,楼上住人,专司管理启闭大门,楼下通行,可谓两全其美。晚间出外归来,进大门时,必须事先拉铃,以长短之声区别住户,守卫者在楼上窗口察看无误后方开启门户。青砖小瓦,山墙西面是一家医院。弄堂两侧,是一长排民居平房,由于年久失修,这些平房显得十分破败,墙上斑驳陆离。弄堂不宽,白天里,家家开着门,有人在门前洗菜吃饭,全然不顾人流车行,熙来攘往,一不小心摔倒滑倒,重重压在他们的饭桌上。到了晚上,户户闭门,集体将一室的温暖留给小屋,将冷清和寂寞,扔回给弄堂昏黄的路灯之下。

童年所住的西长安里,大多是双职工家庭。

夏天,遇到母亲上中班,家里没有大人,我们姐弟三人,早早吃过了晚饭,更觉大屋日光灯下,人影稀落。于是,便一起步行到母亲的工厂——镇江市农药厂,等候母亲中班后一起回家。那时,我们坐在一房间,在另一种日光灯下,等到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甚至三个小时,一直等到很晚,等到睡眼蒙眬,等到母亲端着脸盆,从尘土飞扬、气味难闻的车间走来。那时,眼睛真好,能够看到几百米以外的小小母亲。母亲下班,时间在十点半左右,但要在浴室洗涤全家的衣物,比别人要晚将近一个小时。经常是遇到同样系着围裙的阿姨,见我们幼小可怜,便会直嚷道“你们的妈妈呀,这个马大哈!”说着,走进车间或浴室,替我们喊母亲。那时,作为农药厂女工的母亲,上班下班,总是带着一只黑色的拎包。夏天时,人造革黑皮包里面,有着毛巾捂着的杯子,一只大搪瓷杯,里面,有着悠悠晃动的枣红的冷饮酸梅汤。经常是在将近深夜12点钟,我们才能等到母亲一起回家,一直到走进那条小小的弄堂,我们才能喝上杯中的冷饮。按照规定,厂里的冷饮是不能带回家的,只供职工在厂里饮用。

记得,在弄堂昏黄的路灯下,母亲无数次从黑包里端出白色大杯。我们姐弟三人,在六到十岁之间,人人踮起了脚尖,张开小嘴,杯中的清凉,汩汩而下,霎时间流遍了全身和全心。

母亲从小就是西津渡街上的“文艺角儿”,只要是听说哪天有“袁家小华”的演出,街坊们就“奔走相告”,这样的演绎在我和母亲的相处中经常能听到,唤她“小常宝”也堵不上她的嘴。一定是非常骄傲才会这样说一辈子,但也一定是非常的遗憾才要这样的说一辈子。母亲可能想过当演员,明确表示过想当工程师,乒乓球打败教练后一度被称为体育健将,应该还想过成为小说家——很小的时候我偷偷看过她几篇小说的开头……但梦想只是梦想,“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最终没落在各方面都优秀的妈妈身上,她端了凳子在江边上流了一晚上眼泪,最终选择了自己的终身职业——到就近的农药厂当了工人。

因为父亲在外地工作,我童年记忆里绝大部分是母亲,细节里也大多是温暖:一听到“卖废铜烂铁”的吆喝声,妈妈就叫我爬到阁楼上找废品;和小朋友到山上采野枣吃,撕破了衣服到天黑不敢回家,妈妈请了邻居到云台上满山吆喝;三年级期末考试,妈妈买了一根冰棒在窗口摁下自行车铃声,我立即交了白卷冲出来……那时候,妈妈是山,在她觉得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却从没让我感受过一点艰难困苦。

来源:镇江日报 作者:张峥嵘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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