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1日，深圳正值酷暑，67岁的朱清时坐在南方科技大学的新校区办公室中，望着窗外新校区的操场。因为暑假，学校的200多个学生大多都回家了，操场上空无一人。这一天，距离他接过南科大校长聘书已过去了将近4年。已经双鬓花白的他说，人们都说我是“另类校长”，其实我不是，我只想让大学回归其本来的面目。（《新京报》8月21日）

在当下对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的批判语境中，每个人都能够就高等教育的弊端说出一两条。在作为承载高等教育发展重任的大学身上，最能体现出发展与弊端共生的这种矛盾统一体现象。大学教育一路发展的同时，附着在肌体上的弊端也在不断肿胀，这些弊端犹如大学教育科学发展的赘疣，若不得到及时清除的话，大学教育越发展，它的消极作用越能显现出来。若任凭这些赘疣恶化，必然会使大学离其本来面目越来越远。这，或许就是“要让大学回归其本来面目”的南科大校长朱清时的宏愿所踪。

大学既然要回归“本来面目”，首先就需要明确大学的“本来面目”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其实，不论是清华老校长梅贻琦先生“所谓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大师之谓也”的著名论断，还是著名的“钱学森之问”发出“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的浩叹，都或多或少地论及大学的“本来面目”：大学的主旨研究学术、培育英才，排斥桎梏的自由空间，总而言之一句话，让大学的归大学。如此看来，诸如大学行政化、教育应试化、育人“流水线”、教授犬儒化以及学术风气的浮华喧嚣等弊端，显然都是扭曲大学“本来面目”的“黑手”。当纯粹的学术研究和教书育人被一些杂乱的因素所扰乱，甚至那些杂乱因素取代大学主旨而成为主流时，大学就不再是大学了，失去“本来面目”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当相关部门的一个处长可以对一个教授大声呵斥时，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何大学教授要挤破头争取行政职务了吧？当教授学术剽窃等学术腐败现象频发时，我们也不能总是将之简单归咎于“学风浮华喧嚣”之类的泛泛而谈吧？而面对“大学在培养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批评时，仅仅用清新的校长毕业致辞和迎新标语，就能扭转日渐凌夷的局面吗？当大学教学评估的主导权把握在行政部门手中时，我们又怎能企望大学发展的充分自由呢？仅以本科教学成果评估为例，弄虚作假的成分何其多也。笔者求学时层亲身体验过“临时突击准备评估材料”的仓促，四年的考试卷、学业情况、各种表格、档案都要按照“评估要求”重新补，全校气氛紧张如临大敌，甚至让学生背诵学校情况简介以应付检查。针对“本科学业评估”，后来问过不同学校的不同朋友、同学，情况大同小异。如此攒出来的材料，即便通过了教学成果评估检查，其实质价值有几何呢？而教学评估只是其中一种，其他的各类评估、检查，究竟掺了多少水分，对于高等教育发展实际功效如何，可想而知。

凭借10年的中科大校长生涯，并在退休后被国际猎头公司选聘执掌南方科技大学，朱清时教授对于大学发展的弊端以及大学“本来面目”被扭曲的程度当有着较常人更为深刻的体会。如今他执掌的南方科技大学被称为“中国高校改革的试验田和希望”，是个旨在探索高校新型发展体制和模式的“特区”，而他本人很早就因为公开呼吁高校去行政化被称为“最牛大学校长”，二者有机结合致力于高校体制改革，自然被寄予厚望。然而，当前高校发展的重重弊端，每一项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要想大学回归本来面目，就无法绕过这重重障碍。啃骨头需要恒心和毅力，更需要坚强的社会后盾。大学回归“本来面目”，设置“试验特区”是个好办法，但仅仅设置“特区”还不够。对于艰难前行中的南科大来说，缺钱缺人缺身份只是“小事”，去行政化、教授治校才是最难啃的硬骨头。对于我国高校长期以来形成的巨大的行政化惯性，以及众多高校行政化痼疾有增无减的态势，朱清时校长和南科大前行的道路上注定充满崎岖泥泞，大学回归“本来面目”任重而道远。（凌国华）